有两种典型的学术态度:首先是作为工具的;其次是作为追求的。作为工具时,以学术为手段谋求研究者自身的世俗利益,由外驱动;作为追求时,以发现和真理为目标,由内在的好奇心和问题意识驱动。
作为一个中国人,其实不了解中国的学术传统。从西方学术传统来看,其起源和初期的发展属于第二种,也是学术本身所在。
当学术带来的成果能够为世俗世界提供好处,甚至成为第一生产力的时候,就需要更多的人从事学术,自然地,这其中的大部分人属于第一种情况,把学术作为世俗的工具。这也无可厚非,是合理的,但需要注意的是,这种无可厚非和合理是世俗意义上的合理。对于作为发现和真理的学术来讲,这并不合理。学术本身要求从事学术研究的人是凭着发现和真理的好奇心的;学术本身就是那些因好奇心而来发现和追求真理的人。这应该是学术最为根本的概念。
因此,把学术当作工具的研究者并不能称其为“家”,不论是科学家还是历史学家等,他们所从事的事跟其他任何世俗的工种没有任何区别。我承认,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但从事学术研究的人,却应该特殊对待为不一样的一类人。
那么对于第一类人,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学术呢?或者应该如何评价第一类人?我想最为重要的标准是,他们自己内心是否清楚什么是学术真正的定义。在他们清楚的前提下,以学术为工具时,不因自身利益而有损学术“求真”(在自身世俗利益与学术“求真”相矛盾时坚持“求真”),是积极的态度,应给给予肯定的评价。在当下一个正常的社会中这种情况可能是最普遍的,也是世俗社会所需要的。另外两种情况:当他们清楚的前提下,为了自身利益而“造假”,是可耻的;当不知何为学术,以为学术本身即是工具,也无所谓真假,是可悲的。
就个体自身成就感和幸福感来讲,只有第二种人能够获得。
学术研究有几个特点:冒险,反复,繁杂……对于第二种人来讲,这只是探索的过程,并且能享受其中的乐趣,最终接近真相。而就内心体验来讲,从事学术研究对第一种人来讲,实在不算是最优的选择,并且通常是充满痛苦的。一个世俗和实用主义者无论如何不应该从事学术研究,因为从事其他恰当的行业更有可能更快地更轻松地并且更愉快地实现世俗目标。
然而可悲地是,一个坏的制度在鼓励第一种情况,尤其是第一种情况较坏和最坏的情况。它将学术研究量化为论文(影响因子)指标,专利数量,头衔等等,鼓励众多投机倒把者蜂拥而上,生产出一堆充满毫无价值东西的成果,美其名曰,世界第一或世界第二。此时学术研究只是利益再分配的工具。肉食者没有意识到的是,虽然“求真”的学术研究本身不以世俗利益为目标,但只有真的东西才能产生所谓真正的第一生产力。好的体制能够创造一个求真的有利于学术研究的氛围,而坏的体制则相反。
好的有利于学术研究的环境和体制是:(1)研究者有适当的薪酬不为世俗生活担忧;(2)有良好的学术评价机制(保证学术价值得到正确评价,而非表面的指标);(3)学术研究不受政治等外界因素干扰。